大唐内外三百年第64章 风起
咸通十一年的夏长安城是在一种黏稠而燠热的氛围里熬过的。
烈日炙烤着朱雀大街的石板蒸腾起扭曲的、令人眩晕的空气。
往年此时曲江池畔该是仕女如云画舫如织而今却因“东南兵戈初定国库尚虚”为由宫廷盛宴与大型游宴削减了不少连带着整个城市的繁华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灰翳透着一股强打精神的疲沓。
杜牧的官职终于有了变动迁为从六品上的膳部员外郎。
这是个清闲的京官掌邦之牲豆、酒膳辨其品数与他胸中的经世之志相去甚远却也给了他更多旁观与沉思的时间。
他每日里按部就班地去那充斥着祭祀食馔规矩典籍的官廨点卯处理些无关痛痒的文书余下的光阴便多半消磨在自家昭国坊那越发显得冷清的书斋里。
窗外那株老槐树今夏的蝉鸣似乎也带着几分声嘶力竭的焦躁。
杜牧时常搁下笔望着那浓得化不开的绿荫出神。
他从江淮带回的那枚锈蚀箭簇就放在书案一角的砚台旁像一截凝固的、沉默的往事时刻提醒着他那场看似已经平息的动荡之下潜藏着何等深重的危机。
朝堂之上气氛也颇为微妙。
皇帝李昂的身体时好时坏精力愈发不济朝政多委于宰相。
而宰相李德裕虽因平定泽潞、江淮(指庞勋)有功权倾一时却也招致了更多明枪暗箭。
牛李党争阉宦弄权诸般纠缠将偌大一个庙堂变成了不见硝烟却更为凶险的战场。
关于各地灾异、关于边镇不稳、关于财政窘迫的奏报依旧如同雪片般飞来却往往在层层的权力博弈与相互推诿中被搁置被淡化最终不了了之。
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颓丧感如同慢性毒药在帝国的肌体中悄然扩散。
杜牧身处其间感受得尤为真切。
他曾试图在有限的范围内发声或是在与同僚的交谈中或是在某些不引人注目的场合委婉地提及江淮民生之艰提醒朝廷当以休养生息为要警惕苛政再激民变。
然而回应他的多半是礼貌的沉默不以为然的笑意或是“杜员外何必杞人忧天”的敷衍。
他仿佛一个在众人皆醉的宴席上独醒的异类那清醒带来的不是先见之明的优越而是噬骨的孤独与无力。
这一日他下朝归来途经东市见市口张贴着新的皇榜周围聚了不少人指指点点。
他本无意凑热闹却隐约听到人群中传来“曹州”、“盐枭”等字眼心头不由得一动便让随从停下马车走近了些。
皇榜上的文字是朝廷颁布的敕令大意是申严盐铁之禁措辞严厉宣称对私盐贩运“格杀勿论”并悬赏缉拿数名“积年巨寇”其中“濮州王仙芝”、“曹州黄巢”的名字赫然列在首位赏格颇高。
围观者议论纷纷。
“又是这些杀才!听说在运河上闹得厉害连官盐船都敢劫!” “可不是嘛前些日子还火拼了济州那边的一伙人死了好些个……” “朝廷早该下狠手了!这些盐枭无法无天!” 杜牧默默听着目光停留在“黄巢”那两个字上。
这个名字他并非第一次听闻在淮南时就曾从一些商旅口中隐约听到过只道是个凶悍的私盐贩子。
但此刻看着那皇榜上冰冷的通缉令联想到沿途所见中原一带的凋敝与隐隐的不安他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王仙芝黄巢……庞勋之后难道这中原腹地也要酝酿出新的祸乱么?而且看这势头似乎比当初的戍卒之乱更加隐秘也更加……具有组织性? 他回到马车中吩咐回府。
车厢内有些闷热他却感到一丝寒意。
庞勋之乱起于边陲戍卒尚有迹可循;而这些盐枭活动于帝国漕运命脉之上扎根于苦难深重的乡野之间若真成气候其危害恐怕…… 他不敢再想下去。
只觉这长安城的夏日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仿佛一场更大的暴风雨正在这令人窒息的平静中悄然孕育。
--- 几乎就在杜牧看到那张皇榜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濮州境内一处濒临运河、芦苇密布的隐秘水寨里气氛却是截然不同的炽热与躁动。
水寨规模不大但戒备森严岗哨林立进出皆需暗号。
最大的一个窝棚里灯火通明几十条精悍的汉子围坐其间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河水的腥气以及一种压抑不住的亢奋。
上首坐着的正是黄巢与王仙芝。
比起去年在破庙中的落魄与在河湾密谋时的谨慎如今的黄巢气势已然大不相同。
他依旧是一身粗布短打但眉宇间那股草莽之气已沉淀为一种沉凝的威势细长的眼睛里精光内敛顾盼之间自有慑人之态。
王仙芝坐在他身侧神情则更为外露些咧着嘴摩挲着腰间佩刀的刀柄。
“兄弟们!”王仙芝率先开口声音洪亮“狗朝廷的皇榜大家都看到了吧?哈哈老子和王大哥的名字如今也值千金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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