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旌映长安从北府小卒到天下共第215章 何处是家
流亡的队伍像一股即将干涸的涓涓细流在秦岭的余脉中艰难地蜿蜒前行。
人数已锐减至不足五百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伤口化脓眼神麻木。
每一次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一阵歇斯底里的恐慌。
他们机械地移动着支撑他们的不再是希望而仅仅是避免成为下一个倒下者的本能。
陈衍的伤势在慕容月不眠不休的照料下竟奇迹般地没有进一步恶化。
那支箭簇仍嵌在右胸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终于恢复了清醒的意识。
他被安置在一副简陋的担架上由仅存的几名忠心卫士轮流抬着前行。
这一日队伍派出的最后几名尚有体力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奔了回来脸上带着彻底的绝望。
“将军!完了…通往武关的道口…被…被夏军的大营堵死了!旌旗漫山遍野起码有上万之众!”一名斥候瘫倒在地哭嚎着报告。
另一名斥候补充道:“东南方向通往荆州的几条小路也发现了大量北魏游骑的活动痕迹…我们…我们被彻底包围了!” 最后的逃生路线被无情地斩断。
这个消息如同最终的丧钟敲碎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队伍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哭泣和哀嚎。
“天亡我也!”王修仰天长叹老泪纵横。
沈田子猛地拔出残破的腰刀疯狂地劈砍着旁边的树木状若疯癫:“赫连勃勃!拓跋嗣!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王镇恶脸色铁青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入了掌心鲜血直流。
他甚至无法责怪斥候因为这就是冰冷的现实。
连年幼的刘义真也似乎明白了什么吓得缩在慕容月身边小声啜泣。
绝望如同实质的浓雾彻底吞噬了这支残兵。
短暂的崩溃之后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镇恶强行镇定下来召集了仅存的几名高级军官和还能说话的陈衍举行了一次决定命运的会议。
会议的地点只是一处避风的山坳与会者个个形容枯槁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幽魂。
“两条路。
”王镇恶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第一就地寻找一处险要山地据险死守能做多久算多久。
第二…尝试向北或向西进入羌人或氐人的地盘或许…或许能求得一线生机但也可能死得更快。
” 就地死守?所有人都看了看周围这群残兵败将缺粮少药箭矢耗尽拿什么守?无非是选择一个风景稍好的地方集体殉葬罢了。
向北或向西?那是羌、氐、匈奴等胡族杂居的区域与晋人素有仇怨且大多已臣服于北魏或夏国。
前去投奔无异于羊入虎口甚至可能被当作投名状献给敌人。
会议陷入了僵局每一条路都通向死亡。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倾听、脸色苍白的陈衍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 “我们…为何一定要去别人定好的地方?” 众人一愣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
陈衍艰难地撑起一点身子慕容月连忙扶住他。
他环视众人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那是一种摒弃所有幻想后、专注于问题本身的冷静。
“江东回不去荆州路已断。
胡地不可往守则必死。
”他缓缓说道陈述着残酷的事实“我们就像被猎人围堵的受伤的兽只知道沿着猎人事先划好的路逃窜直到力竭而死。
” “那我们…还能去哪?”沈田子烦躁地问。
陈衍的目光投向远方连绵起伏、云雾缭绕的秦岭深山:“为什么不能是这里?” “这里?”众人都愣住了。
“秦岭纵横千里山高林密河谷交错。
其中必有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之处也必有可供垦殖、渔猎的山谷盆地。
”陈衍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语速也快了些“赫连勃勃和拓跋嗣的目标是关中是荆州是那些通衢大道是刘宋的皇子大将!他们不会为了我们这几百个‘已死之人’长期耗费巨大兵力钻进这茫茫大山里搜剿!”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继续道:“我们不再是谁的军队不再效忠哪个朝廷。
我们只是一群想要活下去的人。
找一处绝险的山谷利用山势构筑营寨利用我所知的技术打造器械开垦土地渔猎采集…或许艰难但至少…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他人决定生死。
” 这是彻头彻尾的“落草为寇”的想法但却是在绝境中唯一一条透着些许生机的路! 王镇恶眼中猛地爆发出精光!他一直思考的是军事通道和战略要地却从未想过彻底脱离这个体系融入蛮荒。
沈田子也停止了躁动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王修喃喃道:“这…这岂不是成了山野流民…”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陈衍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活下去才有将来。
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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