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葬第三百二十三回各自算盘
县衙大牢里的味儿像是馊了的饭混着霉烂的草再兑上点儿尿臊气直往人脑仁里钻。
哑巴靠墙坐着手脚上的铁链子沉甸甸冰凉的贴着皮肉。
肩头的伤一阵阵抽着疼提醒他昨夜的血雨腥风。
赵师爷那番“招安”的话像阴沟里的风吹过去也就散了没在他心里留下半点痕迹。
他闭着眼耳朵却没闲着听着牢房外的动静。
狱卒拖着脚走路的沙沙声隔壁那匪妇时断时续的抽噎还有远处街上隐约传来的市井嘈杂。
晌午头牢门又响了。
这回进来的是王捕头手里拎着个食盒后头跟着个端着药碗的狱卒。
王捕头没言语把食盒放在哑巴脚边又示意狱卒把药碗递进去。
糙米饭上面搁着几根没油星的咸菜药是黑乎乎一碗闻着倒是对症。
哑巴睁开眼看了看王捕头。
这人眼神正不像赵师爷那般滑溜。
王捕头也不催他自顾自靠在牢门栅栏上像是闲唠嗑:“兄弟昨夜好身手。
‘过山风’手下那几个都是硬茬子折在你手里不冤。
” 哑巴端起药碗一口喝了苦得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王捕头看着他肩头渗血的布条又道:“伤得不轻。
衙门里老郎中的手艺还成死不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赵师爷的话听听就得了。
这衙门里的饭不好吃容易噎着。
” 哑巴放下药碗拿起筷子慢慢扒拉着糙米饭。
王捕头见他依旧不言语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你那同伴伤得更重搁在惠民药局里吊着命。
县尊老爷发了话要好生医治。
”他话里有话“这命能不能吊住还得看……值不值。
” 哑巴吃饭的手停了一瞬随即又继续。
他知道陈渡成了人质成了拿捏他的筹码。
王捕头看着他吃完收拾了碗筷临走前像是无意间提了一句:“这落马集水浅王八多。
明儿个听说有位京里来的大人物要路过县尊老爷正忙着‘扫尘’呢。
” 牢门重新锁上。
哑巴咀嚼着最后那句话。
“扫尘”?扫的是谁?是山里的土匪还是他们这些碍眼的“流民”? 他摸出怀里那块温润的白玉指尖在那空荡荡的凹痕上反复摩挲。
眼神深处是化不开的浓雾和一丝决绝的亮光。
--- 深山洞穴里潮湿阴冷。
老船公清点着所剩无几的干粮一块硬得像石头的饼子掰成几份分给众人。
孩子们饿得啃手指头眼巴巴望着。
三娘抱着膝盖眼神发直嘴里喃喃:“当家的……哑巴兄弟……” 秀姑把分到的一小块饼子偷偷塞进招娣手里自己咽了口唾沫。
孙二家抱着那捡来的婴孩孩子饿得哭声都弱了像只小猫。
“哭丧个脸顶屁用!”老船公烦躁地低吼“都省着点力气!我瞅这岩缝上头有些野山药藤一会儿我去挖点饿不死!” 他嘴上硬气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躲在这山里没吃没喝不是长久之计。
官府在搜土匪在找他们是瓮里的鳖。
“老伯咱……咱还能出去吗?”一个妇人带着哭腔问。
老船公没吭声拿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闷头打磨一根粗树枝想弄个趁手的家伙。
出去?怎么出去?哑巴生死未卜陈渡下落不明他们这群老弱妇孺能往哪儿走? 岩缝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打磨木头的沙沙声。
绝望像这洞里的寒气一点点往骨头缝里钻。
--- 县衙后堂。
张县令换了一身半新的官服对着铜镜正了正帽子。
赵师爷在一旁躬身禀报。
“……怡亲王的车驾明日晌午前就能到。
驿站已收拾妥当沿途也安排了人手警戒绝无闲杂人等惊扰。
” 张县令“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喜怒:“山里的事如何了?” “王捕头带人搜了一天抓了几个零星土匪‘过山风’那伙人滑溜没摸着边。
至于那伙流民……像是凭空消失了。
”赵师爷小心地看着张县令的脸色“不过那哑巴和重伤的都在咱们手里不怕他们不现身。
” 张县令转身盯着赵师爷:“那个哑巴骨头硬得很。
赵师爷你的‘招安’看来是不成了。
” 赵师爷腰弯得更低:“是属下无能。
不过……既然不能为老爷所用留着终究是祸害。
尤其是京里贵人要来万一……” 张县令抬手止住他后面的话眼神阴鸷:“本官自有分寸。
药局里那个看紧了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好利索。
牢里那个……等贵人过去再行处置。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眼下最要紧的是确保王爷路过期间不能出半点纰漏!告诉王捕头加派人手把城里城外给我像篦头发一样篦一遍!但凡有碍观瞻的一律先关起来!” “嗻!属下明白!”赵师爷连忙应下。
--- 悦来客栈上房。
怡亲王胤祥坐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一对核桃色泽紫红包浆温润。
德安静立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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